★.Pluto

人不青春枉少年

6岁的时候搬了一次家,全家住进了爸爸单位的分配房,从一单元到六单元,包围着一个小院子。

每一个单元6层楼,我家住顶楼。

挨近院子的那面窗户在厨房,每次一个人被妈妈关在家里,我就喜欢趴在厨房看院子里的小朋友玩。

院子里只种了一棵大榕树,每一年冬天大人都会砍一些树枝来烧火。那时候小孩子会从家里抱来生红薯,包一层报纸埋进火炕里。老人家搬着小板凳坐在火堆旁聊天,火烧的烟会飘到顶楼来,又呛又暖。

红薯烤好了之后,老人家就会徒手拨开火堆旁的火灰,扒出红薯掰成两半分给两个孩子。


夏天的时候很热,但榕树下很凉。

榕树已经有些年头了,在建房之前就有,留着没有被铲掉。它有着巨大的树冠,几乎遮住了小半个院子。

没有上学的小孩喜欢玩“老师与同学”的游戏,上了学的小孩喜欢搬着凳子去树下写作业。

天黑的时候院子里会响起不同大人的声音。

“XX回家吃饭啦!”

于是小孩们一哄而散,各找各妈。


小学是就近入学,好几个同班同学都住在一个院子里。

作业不会了就跑去别人家问,谁今天病假了就去谁家给他补课。

初中的时候,院子里有些住户搬走了,外租给一些不是同单位的人住。有个同班的男生租了这里,每次在院子里偶遇我就低头跑。有次他从外面买了饭装在瓷碗里带回家,我刚好和妈妈出院子,他站在门口躲避不及,手忙脚乱打烂了自己的瓷碗。我和他都愣住了,他看了一眼满地的饭,转身走了。

我记得妈妈还问我和他是不是关系不好,但其实我们同学三年都没有过对话,偶尔交作业给我或者遇上了,他总是很凶的样子,和在院子里完全不一样。我没去探究,也没有回过话。


我几乎没有在院子里玩过,但有次央求妈妈下来烤了红薯。

一个爷爷替我剥了很烫的红薯皮,让我吃完了一整个。爷爷的手很粗糙,摸过脸的时候痒痒的。


每一年冬天过去,大榕树都会变瘦一点,直到它再也长不出新的树枝,似乎死去了。

大人们渐渐把树枝都砍完了,最后开始砍树干。

老人们越来越老,贴在传达室上的讣告在冬天的时候,总是一张连着一张。

每次院子里都会办白喜事,巨大的帐篷会挡住我出单元门的路。有朋友教给我奇怪的手势,说这样能够辟邪,避免死去人的灵魂跟着你走。

但我总是好奇,想看看那个帐篷里的黒木棺材,是真的关了死去的人吗?


不知到了哪一年,大榕树彻底被砍了个精光。几个叔叔合力将榕树的根拔起来,在冬天烧了最后一次火。大榕树的坑被填成平地,有住户说终于没有烟灰飘来飘去了,是很好的事。

夏天的院子变得炎热起来,冬天也变得干燥。

没有了大榕树后,我终于看清了院子那面墙之后,连着一个幼儿园。有黄色的滑梯和蓝色的跷跷板,星期六的早上老师会带着小朋友在楼顶跳舞。


院子里的小孩和老人都变少了,回家经过院子,也不会有叔叔阿姨拉着我说话。没有了大榕树的院子变得有些安静,空空荡荡的。

小时候觉得每一栋单元楼的门,都是通往未知世界的洞口。

单数的单元楼才有天台,1单元里有可怕的叔叔,4单元里住着会给糖果的爷爷,6单元闹过鬼,每次去的时候都要哇哇大叫跑着进去。

这些细碎的地方总是记得最清楚,关于玩乐的东西反而没印象。

高三的时候搬了家,上大学那年老房子也租给了别人。

妈妈偷偷把我老房子的钥匙拿走了,我莫名生了很大的闷气。


后来我几次绕路经过菜市场中心的老院子,却再没有进去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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